耀世|米易的阳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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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夏天很吊诡。老天爷居然把赤道的水深火热剪切下来,粘贴在了北极的冰面上,吃瓜的北温带也跟着上演起了赤道模式。尽管去米易之前已立秋数日,地处辽东半岛的大连,却是如烤如炙,暑热绵绵,不知尽处。正焦虑着,友人打来电话,邀我去米易消夏。

米易在哪里,竟一无所知,只好在出门之前,打开百度急搜。文字里的米易,字字陌生。图片里的米易,片片恍然。有没有搞错?米易在大西南,且在北回归线之内,让我千里迢迢去那里消夏,岂不荒诞?

也是被鬼天气逼急了眼,此刻就想离家出走。于是,从大连飞成都,再从成都飞西昌,最后由西昌坐车去米易。早上九点出发,翌日凌晨抵达。延误的原因,主要为高原阴晴不定的雨雾所致,飞机在成都与西昌之间往返了两次。我却暗自庆幸,终于逃离了北方的酷热,来到了有雨有雾的地方。

然而,在西昌至米易的途中,我从接站朋友嘴里听到最多的一个词,竟然是阳光。高原的深夜,已有浸浸凉意,身上却立马就出了汗。一边是邀我来消夏,一边又向我推销阳光,米易跟老天爷一样,也很吊诡呵。

不知是气候变化,还是环境恶化,周围许多人跟我一样,每到夏天就会犯一种怪病,紫外线过敏症。只要在室外,被阳光照射了,皮肤就会有烧灼感,然后泛出一片湿疹,奇痒难耐,最严重的时候,挠几下就要起水泡。所以,不用走到阳光下,光是听到这个词,就已然过敏了。

心里连呼上当,却不能闭门不出。好在带了两瓶五十倍防晒霜,站在镜前一顿厚涂重抹,然后戴上手套、帽子、口罩、墨镜和遮阳伞,全套装备完毕,像裹了一层防毒面具,马上要去田间喷洒农药。友人见状大笑,说,米易的阳光好巴适哦,姐姐肯定不会过敏的。

四川。攀枝花。米易。看米易的行政级别,不过是攀西的一个小县。看米易的地理风貌,却是一边被第四纪火山群托举在川滇交界的高原上,一边又被高低悬殊的裂谷深藏在横断山脉的褶皱里,属于南亚热带干热河谷气候。正因为如此,阳光成了上天赐给米易的特殊礼物。一年之中,有三百天无霜,两千七百小时日照,平均温度却在二十度左右。再加上距尘嚣远,而无车马喧;与清风随,而无寒暑分,不但适合消夏,也适合过冬。

的确,米易虽然有雨有雾,最多的还是阳光。但是,因为生理性的恐惧,我其实误判了米易的阳光。此行的消夏体验,开始于普威镇的独树村。一入村口,就看见炽亮的阳光下,站立着一棵被灌木篱环绕着的大榕树。篱内有块石碑,只刻了两个大字:独树。高山村落,以独树为名,不论看或听,都有一种寂寞的诗意。

独树村盛产水果。村庄在山腰,果园在山顶,要爬一段很陡的山路。原本是去采摘果子,却觉得在往蓝天白云里走,往阳光丽日里走。山太高了,登山有如登天。耀世平台注册

在此之前,不止一次来过大西南,我发现大西南与大东北最不一样的地方,就是土地的颜色,大东北是黑土,大西南是红土。黑土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,那里号称北大荒。红土却是在巨浪般的高山上,偶尔看到一点裸露,就像大山的皮肤划破了在流血。记得,在云南和贵州游走,印象最深刻的经济类植物,一是药材,二是烟叶。想不到,在邻近云贵高原的川西南,在独树村所在的高山上,我看到了清一色的梨园。

第一次知道,南方也有梨树。我一直以为,南方与北方最大的区别,就是吃南方的水果要剥皮,吃北方的水果不用剥皮。因为南方产的橘子、香蕉、菠萝、荔枝、山竹,果肉无一不在皮里包着,而北方产的苹果、桃子、杏子、李子、大枣、葡萄、鸭梨,等等,皮和肉长在一起,洗一洗就可以入口。在独树村,我居然吃上了产自大西南的梨子!

两个穿戴彝族服饰的姑娘站在园内,手上各捧一只果篮,里面装着刚刚摘下的雪梨,说,这是普威雪梨,请尝尝鲜吧。原来如此,独树村不但产梨,还打出了品牌──普威雪梨。在姑娘旁边,我看到一块牌子,细看上面的文字,始知普威雪梨主要生长在海拔1800米的独树村,因为这里降雨充沛,气候凉爽,光照充足。只是小小的独树村,就种植了七千多亩,每年可以摘果四千万斤,产值近三千万元。只是小小的雪梨,就让穷了几十年的独树村一朝脱贫。

普威雪梨,岂止是寻常美味?不但肉白细嫩,皮薄多汁,甘甜香醇,还有以食当药的效用,可以润肺清燥、止咳化痰、养血生肌。我自然知道,多吃雪梨,就是消夏,就是祛火。于是,在青皮的雪梨之外,还吃了两只红皮的金花梨。因为与雪梨争奇斗艳的,还有金花梨、丰水梨、黄金梨和红梨。普威的梨,比别的地区成熟得早,品相也格外好看,如今已远销到了越南和泰国等东南亚国家。所有的一切,既是大西南的红土所育,也拜米易的阳光所赐。

去独树村果园之前,曾把自己捂得太严,爬了长长的山路之后,因为出汗并影响呼吸,帽子口罩全都摘掉了。原以为在外面晒了大半天,涂的防晒早已失效,整个人等于是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,皮肤肯定会严重受伤。可是,一直到傍晚下山,居然什么状况都没发生。我甚至觉得,与米易最好的亲近方式,就是走在阳光下,站在高山上,对着缀满枝头的雪梨,观其形,闻其香,尝其味。

我是后来知道,米易对阳光的崇拜,不只是地理给予的骄傲。在米易的民间,曾有一个流传了几千年的典故──黄帝梦若水。耀世平台注册

典曰:那一年的三月三,轩辕黄帝过生日,大摆了三天流水席之后,却找不到二儿子昌意。后来,黄帝自己做了一个梦,看见昌意带着自己的部落,正在向遥远的大西南迁徙而去,他们沿着一条奔腾的河流,走入了那片神秘的深山峡谷……

这条深谷中的河流,古称若水,今名雅砻江,它是金沙江最大的支流。在米易穿城而过的安宁河,则是雅砻江最大的支流。安宁河在东,雅砻江在西,它们之间只被一道山岭切分,相距也只有几十公里,就文化而言,应属同一方水土。

关于若水,在《史记·五帝本纪》也有记载:黄帝之子昌意降居若水,娶蜀山氏女曰昌仆,生帝颛顼。传说,颛顼出生即自带光芒,并有一个乳名:太阳哥哥。这个传说,如今写在《米易民间故事》里,既给米易在若水之域作了历史的注脚,也给米易的阳光打上了人文的烙印。

其实,可以佐证的东西还有许多。比如黄龙地名的来历,比如鸡枞的传说,比如王母娘娘赐龙种的故事,比如丙海坝和盘龙寺,比如颛顼溶洞……

米易的广告语,堂而皇之地写了八个字:颛顼故里,阳光米易。在米易的网页上,也有了一个特殊的称号:中国颛顼文化之乡。

米易的阳光,正是颛顼文化最精彩的部分。于是,那从远古照过来的阳光,就有了一种神性的质感,既为上天所赐,亦有帝王加持。

天下远阔,脚步如卵。初识米易,如读一部深藏在峡谷之中的传奇。不知这世上还有多少美好的角落,因为我没有抵达,而在我有限的生命里成为永远的盲区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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